• 渐吹尽,枝头香絮(xù),是处人家,绿深门户。远浦萦(yíng)回,暮帆零乱向何许?阅人多矣,谁得似长亭树?树若有情时,不会得青青如此!
  • 长亭树:指种在长亭亮度的柳树。 树若:李贺《金铜仙人辞汉歌》“天若有情天亦老李商隐《蝉》”五更疏欲断,一树碧无情。”
  • 渐渐吹尽了,枝梢上淡香的柳絮,到处人家,柳树浓密的绿荫将门户遮蔽。船儿顺着弯曲回绕的河浦渐渐远去,暮色里云帆凌乱,匆忙往返,究竟奔向哪里?看人间离别多矣,谁能比长亭的柳树悄然冷寂?柳树若是有情时,定不会长得如此青翠碧绿。
  • 日暮,望高城不见,只见乱山无数。韦郎去也,怎忘得、玉环分付:第一是早早归来,怕红萼(è)无人为主。算空有并刀,难剪离愁千缕。
  • 韦郎:《云溪友议》卷中《玉箫记》条载,唐韦皋游江夏,与玉箫女有情,别时留玉指环,约以少则五载,多则七载来娶,后八载不至,玉箫绝食而死。 红萼:红花,女子自指。 并刀:并州为古九州之一,今属山西,所产刀剪以锋利出名。
  • 落日昏暮,高耸的城郭已望不见,只见乱岩层叠的群山无数。我难忘临别的叮嘱:“韦郎这一去呀,怎能忘记你交付给我的玉环信物。”“最要紧是记住早早归来,我怕红萼孤独无人为我作主。”即使有并州制造的锋快剪刀也枉然,亦难以剪断万缕离愁别苦。

  • 姜夔[kuí](1154年—1221年),字尧章,号白石道人,汉族,饶州鄱阳(今江西省鄱阳县)人。南宋文学家、音乐家。其作品素以空灵含蓄著称,姜夔对诗词、散文、书法、音乐,无不精善,是继苏轼之后又一难得的艺术全才。有《白石道人诗集》《白石道人歌曲》《续书谱》《绛帖平》等书传世。
      我喜欢自己作曲,开始时随意写下长短句,然后再调整,配以乐曲,所以前后片有很多不同。桓温大司马曾说:“昔年种柳,依依汉南。今看摇落,凄怆江潭;树犹如此,人何以堪?”这几句话我异常偏爱。当春风渐渐吹尽枝头上的柳絮,掩映在绿荫深处是处处人家。远处的兴岸迂回曲折,黄昏时分,船帆少少的,也不知都到哪里去?我见过太多的离别场面,没有谁能象那长亭边的柳树。柳树若是懂得人间的情意,它一定不会年年依旧青青。天色渐渐昏暮,高高的城楼已隐约不见,眼前只是一片连绵纵横的层层乱山。我象韦郎一样离你而去,但你要记得,我把玉环留下给你作信物,你在分别时也一再叮嘱让我早早归来,免得红花没人怜惜。如今纵有锋利的剪刀,也无法剪断我心头丝丝缕缕的愁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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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姜夔二十三岁时,曾游安徽合肥,与此地的歌女姊妹二人相识,时日一长,往来酬唱,情投意合。后来,作者屡次到合肥与二女相会,情意愈浓。光宗绍熙二年(公元1191年),作者再次来到合肥,但不久就离去了,这首词大概作于离去之时,以寄托对二女的无尽眷念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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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赏析一朗读🎧
      姜夔在二十岁时游合肥,曾与歌女二姐妹相恋,怀好甚笃,其后屡次来往合肥,数见于词篇。据今人夏承焘考证,光宗绍熙二年(公元1191年),姜夔曾往合肥,旋即离去。这首词大约即为是时所作。南宋时合肥街巷两侧多半种柳,这首词通篇与柳树有关,正是合肥的特征。本篇为告别合肥情侣而作,全词描写长亭依依惜别的情景,上片写暮春景色和江边渡口景象,写合肥柳色浓深,柳絮飘飞殆尽的暮春景色,渲染愁情的纷乱无绪。下片写舟行离去和女子的叮嘱,抒写无尽的离愁。情笃意挚,深曲动人。阅人多矣,谁得似长亭树?树若有情时,不会得青青如此“阅人”四句突发奇想,化用李贺《金铜仙人辞汉歌》:“天若有情天亦老”的诗意,引申出柳若有情柳亦老,翻出柳树无情正青春之意,埋怨阅尽人间离别的长亭柳树无情寡意,竟长得一片青春翠茂,借怨无情之柳的冷漠抒写有情之人的离愁,反衬有情人因离愁而憔悴之难堪。“谁得似长亭柳”几句,陈廷焯评这几句曰:“白石诸词,惟此数语最沉痛迫烈”(《白雨斋词话》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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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赏析二朗读🎧

      《长亭怨慢》,词调名,姜夔创制,旁注工尺谱。此词虽非单纯的咏律词,但以律枝头的“香絮”起兴,经律丝般的“离愁行缕”收尾,词人身心沉潜其中,早已物我莫辨,主客难分。杨律,无论柔条还是纤叶,无论绿荫还是飞絮,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厚的文化气息。“昔我往矣,杨律依依”(《诗经·小雅·采薇》),灞桥律岸,“律”“留”谐音,律枝一折,令多少人心胆俱裂。在此词中,律树的角色是频频转换的,前六句写别时别地,就时而言,正是“渐吹尽”时节,律絮代表着无情流逝的时光,就地而言,绿荫深深,遮掩着门户,作为人与现实世界之间的一道屏障,律树凸现了框人词这一艺术世界中的人,它本身也是一件艺术品。

      面对“青青如此”的长亭树,作者又一次隐入了困境,“望高城不见”的主人公显然已被深深的孤独感所包围,他希望树亦有情,可这只是空幻人生的一个空幻的要求,“怎忘得”一句,“第一是”二句都是无力的呼唤,最后,连并刀也是“空”有,末句展示给读者的只是“离别之神”——律树那森然的面孔。

      上阕是咏律。开头说,春已深,律絮吹尽,律阴浓绿 。这正是合肥巷陌情况。“远浦”二句点出行人乘船离去 。“阅人”数句又回到说律。长亭(古人送别之地)边,离人黯然销魂,而律则无动于衷,依然“青青如此” 。暗用李长吉诗“天若有情天亦老”句意,以律之无情反衬自己惜别的深情。这半阕词用笔不即不离,写合肥,写离去,写惜别,而表面上却都是以律贯串,借做衬托。

      下半阕是写自己与情侣离别后的恋慕之情 。“日暮”三句写离开合肥后依恋不舍。唐欧阳詹在太原与一妓女相恋,别时有“高城已不见,况复城中人”之句。“望高城不见”即用此事,正切合思念情侣之意。“韦郎”二句用唐韦皋事。韦皋游江夏,与女子玉箫有情,别时留玉指环,约定数年后来娶。后来诺言成空,玉箫绝食而死(《云溪友议》卷中《玉箫记》条)。这两句是说,当临别时,自己向情侣表示,不会象韦皋那样“忘得玉环分付”,自己必将重来的。下边“第一”两句是情侣叮嘱之辞。她还是不放心,要姜夔早早归来 ,否则“怕红萼无人为主”。因为歌女社会地位低下,是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,其情甚笃,其辞甚哀 。“算空有”二句以离愁难剪作结。这半阕词写自己惜别之情,情侣属望之意,凄怆缠绵。

      姜夔少时学诗取法黄庭坚,后来弃去,自成一家,但是他将江西诗派作诗之艺术手法运用于词中生新瘦硬,自成一家。男女相悦,伤离怨别,本是唐宋词中常见的内容,但是姜夔所作的情词则与众不同。他屏除秾丽,着笔淡雅,不多写正面,而借物寄兴(如梅、律),旁敲侧击,有回环宕折之妙。它不同于温、韦,不同于晏、欧,也不同于小山、淮海,这是极值得玩味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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